山雨食林

非常贪婪,依靠夸赞和爱意存活

【木苏里生贺24h/23:30】炽阳

  炽阳
  顾晏/燕绥之
  ps.时间在顾晏的学生时期/我是真的喜欢写这个阶段的故事(并不承认是记不清楚剧情)
  
  办公室里的加湿器正在安静运作,柔软的水雾遮挡住燕绥之望向盆栽的视线,恰好让他能避开植物枯萎的部分,只用强撑着绿意的顶端养眼。年初的德卡马还窝在节日的温床里慵懒安闲,特意布置的人工降雪更是让本就垫着脚尖走的时间干脆翘起二郎腿安坐于室,使人们生出种岁月静好的恍惚。
  但悠闲的时间并不属于所有人,某些全年无休的行业反倒是迎来了业绩高峰。也不知道是人安逸久了就会忍不住骨头痒,犯罪阶级在节日期间的德卡马呈现出令人咂舌的活跃。似乎是数量影响到了质量,这些把敬业精神用错地方的家伙漏洞屡出,每一个能成大气候。这对于警方自然是好消息,但对于燕绥之他们来说就有些头疼了,堆满办公桌的文件资料足以压垮任何一个妄称热爱工作的律师。本就紧张的时间因为爆发式增长的工作而挤不出半点水分,连注重享乐的燕绥之都难逃此劫,被按在办公室里老老实实地分析案件。
  要知道有些人虽然智商不够,但胆量大得惊人,脑袋一热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不乏有会引起广泛影响的。而这种时候就需要如燕绥之这样经验老道的律师出来镇场子。在看过不知道第几个以权谋私的案子后,燕绥之撑着手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平生第一次嫌弃现磨咖啡的醇厚,不然说不定还能借故偷懒睡个觉,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吃苦受累。
  他抬起眼角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坐在沙发上敲字的女孩,真心实意地认为这位要给他写深度访谈的小记者是对家派来的绊子,成心想让他积劳成疾。
  作为青年才俊的首席代表,身披一级律师荣耀的燕绥之同样也是媒体界的话题宠儿。在接到报社的消息时燕绥之并不觉得有多惊讶,新年同样也是新闻界冲业绩的关头,找他做访谈既能八卦行业秘闻又可以利用他自身热度,本来就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恰好燕绥之也因为之前的案子而欠报社老板一个人情,虽然知道自己是被消费,但也认为无伤大雅,没怎么为难对方的就答应了。
  可在他答应之前,没有人跟他解释说这次的深度访谈要做为期一周的贴身采访。
  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凉了。助理被派去跑腿拿材料,本来能用来使唤的学生们也没几个是清闲的——瞧瞧院长办公室里那些可怜兮兮的植物吧,本来应该在今天就光荣卸任的盆栽被强制加班,耸拉着无精打采的花盏自怜自哀。出于对植物杀手的尊重,这间房间里的绿植大多是周期较短的观赏性植物,需要人定期更换。那帮学生们自告奋勇地揽下了这份差事,献宝似的竞相在燕绥之面前展示自己的审美,每周一换负责人地照料着这些小可怜。
  既然有人想做事,燕绥之也乐得享受这份教师福利,这件事情就被默许了。于是每周见多识广的燕院长都能欣赏到年轻人跳跃欢脱的想象力与大相径庭的审美风格,时常有种自己年事已高的感慨。
  说起来,这周的负责人应该是顾晏。也不知道这个稳重可靠的年轻人遇到了什么事情,耽误了更换绿植的时间。燕绥之点了点桌面,趁着小记者不注意的功夫熟练地开小差,用推理什么事情能够缠住顾晏来放松大脑。
  应该不是学习上的麻烦,燕绥之自认没有在课程上为难学生,而且依顾晏的能力也少有会困住他的难题。顾晏虽然性格冷淡,但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做失礼的事情,如果是有时间冲突的话再脱不开身也会给他发条消息解释。燕绥之转着笔歪了歪头,仔细地回想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情,确认自己没有摸过老虎屁股,甚至还在跨年夜那晚陪顾晏谈了会儿心,所以没道理得到冷待。
  那么只能是某件突发事件绊住了顾晏的脚,使他被迫迟到。
  燕绥之摸了摸下巴,在心里唔了一声。被纠缠到没空发讯息的突发事件,难道是恋爱问题?
  是哪个小丫头觉得自己体内装了套火箭发热装置,竟然敢去挑战冰川系男子的制冷能力?真是勇气可嘉。
  正在认真记录杰出青年燕院长的咖啡温度的小记者在听到椅子拖动的声音后抬头,看到她以为已经被工作压得起不来身的大律师顶着张参加宴会般的满分笑脸,正起身整理衣服,看样子是有外出的打算。
  “记者小姐,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花?”燕绥之眉眼弯弯,明知道自己的这张脸有多能骗人,还故意往笑容里掺了些风情,认真而温柔地说道:“这样的阳光下,没有鲜花陪伴的美人未免太寂寞了些。我可以为你挑选打发空闲的方式吗?”
  
  在冰冷的酒精棉贴上嘴角之前,顾晏下意识地想要后仰避开,但在看到燕绥之忍着笑的眼睛后生生止住了本能,僵着背脊任由对方帮自己擦拭伤口。
  说是伤口,其实并没严重到要特意去处理的地步。在动手之前顾晏就估算好了双方的实力差距,尽可能地减免了自己会受到的损伤。而他现在之所以要像个犯了错事的中学生一样拘束地坐在沙发上等待老师训话,顾晏觉得不排除是燕绥之故意想要看他笑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无疑是热血并正义的行为,但对于他们这种习惯用规则去处理问题的法律人而言,未免就有些鲁莽了。更何况跟人扭打到一起的是法学院有名的冷面帅哥,喜剧效果更佳。
  当然,顾晏肯老老实实地让燕绥之看戏,也有他自己私心在里面。当燕绥之动作轻柔地用酒精棉帮他擦拭嘴角的时候,自然而然地靠过来的身体所传来的温度让顾晏不自觉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众所众知,燕院长是个体面人,在自我形象管理方面颇有造诣。精心挑选的木质男香从靠近的袖口传出,混在酒精味里仿佛也带上醉意,实质般的抚摸过顾晏微微发热的脸颊,让年轻男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
  “所以顾晏同学是在看到那人想要出手伤害花店老板的时候选择挺身而出,用最直接的行为阻止了暴力事件的发生吗?”
  ……除了燕绥之身边还有那个煞风景的贴身记者之外,顾晏倒是觉得捱的这一拳不算太亏。
  “不用煞费苦心地替我的学生找安慰了,他不是阻止了暴力行为,而是替别人成为了暴力事件的参与者。”燕绥之拿着湿巾的手微微用力,在看到顾晏强忍着刺痛不说话后挑起半边眉毛,收回手边整理桌面边冲拿着笔记本做记录的记者抿唇一笑:“虽然是我的私心,但希望这件可怕的事情不会在你的记忆里留存太久。我的这位学生虽然目的不坏,但解决问题的方法实在不值得效仿,还是不要让更多人知道了。”他说完看向坐在旁边的花店老板,探过身跟对方握手道:“谢谢您及时的报警以及提供地方让我的学生休息,愿你享受到更美好的下午。”
  事情并不复杂。穿戴好衣物的燕绥之并没有带记者去多远的地方,而是来到了在学院附近的一间风格素雅的花店,地址还是他出门前临时查的。不同的学生习惯去的花店也不尽相同,燕绥之曾无意间瞥到顾晏买来花束中夹放的卡片,因为店铺名称还算顺口而记了下来。他猜想顾晏之所以连条消息也没发,很有可能是已经在买完花之后被截住了。反正在办公室里待着也只能应付没完没了的案子,还不如出来换换气,说不定还能撞见什么罗曼蒂克的场面。
  不过出乎燕绥之预料的,罗曼蒂克他没能看到,倒是捡到了个被人打破嘴角的炸毛学生。
  “都快结束学生时代了才开始学别人叛逆打架,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晚了啊,顾晏同学?”
  按照警方的说辞,顾晏在买花的时候遇到了来收保护费的混混,因为看到对方欺辱花店老板而出言警告。但那个混混是这一带有名的刺头,看到学生气未褪的顾晏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拳脚相向。最后顾晏以硬捱了对方一拳为代价成功卸掉了对方的两条胳膊,等到警方到达时看到的便是躺在地上呻吟惨叫的施暴者和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受害者。
  燕绥之在听完后却没为顾晏的好运而感到半点庆幸。他在处理伤口的时候故意用力按了好几下,觉得年轻男性真是一种格外不稳定的物种。哪怕冷静如顾晏,都能气血上涌到跟人大打出手,要是在公堂上受了委屈难道还想摸黑把对手给埋了吗?
  他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觉得十分有必要把手底下的学生喊过来开个会,在他们毕业之前透露一些专门处理脏活的渠道,免得在真有需求的时候脏了自己的手。
  “我一开始没想动手的,是对方先攻击的我,我的行为是完全合法的自卫。”顾晏忍着疼回嘴,装作看不到燕绥之飞来的眼刀,转过头问花店老板:“当时听他的口吻,似乎不是第一次勒索你。而且今天他没能讨到甜头,说不定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您确定不打算提起诉讼吗?”
  嚯,合着这位还没正式参加工作的顾晏同学这么有事业心地在拉客户吗?燕绥之不轻不重地扫了眼小记者,微笑着看着对方,直到她讪讪地停下打字的动作后才站起来帮顾晏拿过来大衣,出声道:“不用担心,故意伤人的量刑标准在某些时候很灵活,那位先生在被释放后应该会不想要再回到这片伤心地,至少不想再遇见你了。先回学校安置好我的花吧,我想店主也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店铺。”
  顾晏盯着沉默不语的店长,深邃的眉眼让他看起来近乎有些执拗了,但他并没有等来想要的回应。两鬓已经斑白的中年男人似乎已经接受了这种被要挟的生活,甘愿用金钱和尊严换取短暂的平和。
  而燕绥之静静旁观着顾晏的执着与店主的怯懦,很有耐心地等待他的学生在这节课中学会放弃。
  并不是所有的受害者都期待着救赎的到来,因为每个人对于正义的判断都并不相同。在顾晏看来用法律去捍卫自己的利益是件再正确不过的事情,也再寻常不过,但在某些人的眼中这个选择所需要耗费的成本未免太大。既然只是花点钱就能解决的问题,那么为什么还要投入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并且还承担着遭受更为恶劣的报复的风险,去改变现状呢?
  从道德上来讲这种对罪行的纵容可以说咎由自取,从法律上来说也是对规则的破坏。但存在即合理,就算不符合大众定义的常理,也不是说否定就能否定的。燕绥之有心让顾晏提前接触这种受害者,好让这人不要对法律抱有过高的依赖。
  说到底,他们赖以判定是非的法律只不过是一套被强制推行的规则,而不是世界的真理。正义也好,公平也罢,并不是天生就存在的定义。
  燕绥之把衣服披在顾晏肩上,顺手揉了把对方的发顶,低声说:“走吧。”
  “谢谢您今天的帮助,但我……我是罪有应得。”像是顶不住顾晏的注视,店主颓然地后仰进座椅里,苦笑道:“我是,我曾经犯过罪,所以那些人才过来要钱的。我现在遭受的对待都是曾经犯下的罪孽所带来的报应,我选择承担。”
  “所以真的很感谢您向我伸出援手。但是,现在这样就够了。”
  顾晏舔过每一颗牙齿,绷紧了下颚线拍开燕绥之的手,站起身来默默走向店门。在迈过门槛之前他顿住身体,侧过脸沉声对花店店主说:“人是不会被囚禁在一段固定的时间里的。”
  走在他后面的燕绥之闻言表情一滞,无论是常年戴在脸上的得体笑容,还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柔软,都被顾晏的这句话冻结。明明花店里温度恒定,他却像是被灌了一身冷风似的裹紧了大衣,方才还无动于衷地观看这场戏码的人转眼间竟就被拉入剧本之中。燕绥之甚至想要替那个花店老板揪住这个自负的家伙的衣领,质问他究竟在自以为是个什么劲头。
  可他只是松开了攥起来的手,神色淡然地冲男人点头道别。
  这世间的认知本就不相通,强求别人接受自己的理论也是自以为是的一种。换个立场想,他倒是挺欣慰顾晏不用体会到这些负面消极的情绪,这至少证明顾晏之前的人生都还算沐浴在阳光之中。又或者,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心性远超旁人的坚韧,足以支撑他跨过这些暗刺,使他不至屈从命运。
  ……年轻真好。
  “给,这是给你的花。”
  一片明艳的橙色蓦然闯入视线,映衬着坠落西境的太阳,活像是一簇流入掌心的炽火,让人只是看着就觉得明媚。顾晏将手里的太阳菊递到燕绥之的跟前,摸了摸仍在隐隐作痛的嘴角,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你刚才为什么下手那么用力?”
  燕绥之盯着这束花,几秒后才后知后觉地接过来,碰到花瓣的手指仿佛被烫到一般地微微蜷缩起来。听到学生的指责,他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开口:“现在知道疼了,怎么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了?”
  “……那家伙不光是勒索,他差点毁了这些花。”
  “嗯,你嘟囔什么呢?等等,你为什么要用薄荷叶搭配太阳菊,是担心我调酒的时候没有新鲜薄荷吗?”
  “我觉得燕院长您应该知道不要在看案宗的时候喝酒,至少不要当着记者的面。”
  “跟混混打架的人没资格跟我讨论自控力。”
  
  虽然没有接到花店老板的委托,但顾晏在事后仍然跟踪观察了一阵子有关他的事情。而让顾晏惊讶的是,那个受伤严重的小混混被查出参与毒品流通和人口贩卖,本不足一周的牢狱之苦生生延长到几十年,甚至还可能面临无期徒刑的处罚。至于那个花店老板,不知是从哪里放出的消息,说是多亏了他的帮助才能把恶贯满盈的犯人缉拿归案,一时成了附近有名的善人。
  顾晏在给植物浇水的时候故作不经意地看过燕绥之的办公桌,在上面找到了些有趣的东西,或许可以对以上事情做解释。
  “看来老师您最近经手了些有趣的案子。”
  “有趣吗?只不过是工作罢了。”燕绥之笑眯眯地回复道:“一个合格的讼棍才不会关心诉讼之后的隐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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