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食林

非常贪婪,依靠夸赞和爱意存活

【毕业日 23:00】看观音

Ps.对不起我迟到了(小声),策划别打我


看观音

  郑云龙/阿云嘎

  

  厚雪盖不住帝都通天的繁盛。金色的车流汇入这座城市的脉络,烫过不分昼夜的心脏,而后便分散成巨大身躯里每一处暂歇的悲欢。雪夜无月,乘风揽云的万家灯火便成了比冬季的星辰更为明亮的存在。它们错落有致,相互辉映,一点一点连凑起属于人世的热闹来。行走在街头巷尾的人无论是匆匆还是安闲,俱都笼罩在这片光影之下,一时也分不清哪个更得老天疼爱。

  郑云龙百无聊赖地窝在座位角落里打盹,他已经第三次拒绝了服务生点火的建议,刚从深夜航班下来不久的身体在提出抗议。冷饿困病乏,他一个人就能占据大半地盘。

  “先生,等人的话我们推荐您先把锅煮开,这样等您朋友来了就能够直接吃了。”

  “谢谢,不用。我再等等。”

  虽然是北方人,但作为在沿海城市长大的人,郑云龙不是特别明白有些人对于清汤羊肉火锅一定要是秦岭淮河以北——最好还是有内蒙古直供肉的北京店,这种执念简直像是吃早茶要去广东,喝茅台要去四川一样有点刻板了。倒也不是说这种讲究不好,只是对于他来说太麻烦了。在飞机上也休息不好,有那功夫的话宅在家里不舒服吗?

  更何况那个把他忽悠来北京的家伙还迟到了半个多小时,简直令人发指。不过有些老同志上了年纪以后难免记忆里衰退,行动缓慢,因此忙忘了时间又或者被堵在人行道上了也让人不忍苛责。谁让他郑云龙是个历来以谦逊懂礼,尊老携幼在音乐剧界著称的有为青年呢?

  “嗨大龙,等久了吧?”

  阿云嘎带着一身未化干净的冬雪味赶过来,脸上歉意满满,眼角夹着笑,随手将一包酸奶丢到郑云龙的怀里,冲着迎过来的服务生点了点头:“您好,麻烦给我份菜单。”

  他也没问好友点没点东西,径自熟练地在菜单上挑选勾划,偶尔会问最近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菜品。他们两个相对而坐,一个懒散一个认真,明明是快半个月没见面的人,在火锅升腾起的白色水汽里却看不出半分不融洽的轮廓。就好像两人之间从未有过相隔的东西存在似的。

  “你的老年代步车是半路没电了吗?”郑云龙抿了口啤酒的泡沫,问道:“不是说有事情要商量,特地喊我过来当面谈,怎么见你一面就这么难?到底咱俩是谁演过皇上啊?”

  对于这种程度的攻击,阿云嘎早就不放在眼里,从善如流地回怼:“可不是嘛,为了面见圣上,臣这可是沐浴净身又拜了祖宗神明,好好地去了一身脏污后才紧赶慢赶地过来接驾。您就收收规矩,谅解一下臣作为外族于礼不熟吧。”

  郑云龙闻言“唔”了声,奇道:“你这一外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像模像样了,是接了什么古代的剧本搁这儿跟我练台词呢?”

  倒是可怜了那些媒体朋友,少了能咬文嚼字地欺负少数民族朋友的机会。不过郑云龙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之后再有什么采访问题就都可以随便推给阿云嘎,自己能省事不少,也就顾不上在对媒体朋友们幸灾乐祸了。他夹了一筷子不知道是什么部位的羊肉,咬进嘴里感觉似乎确实有点不一样,勉强暂时与“嘎子吃火锅必须要是北京的内蒙古羊肉锅”达成和解。

  “到底有事儿没事儿啊,让我大老远地来北京一趟。”

  “有事有事,看我的日程表差不多就能猜出你的了,知道龙哥忙。”阿云嘎嚼着肉点点头,抱怨道:“这肉怎么回事儿啊,感觉没咱俩上次来的好吃。”

  “是有人想找我们复排《吉屋出租》,我这不想着先提前跟你商量商量嘛。”

  啤酒杯挡住了嘴角,郑云龙耷拉着的眼睛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但声音听起来有点兴趣:“还有谁?”

  “嗯,这次主要是为了帮音乐剧的新人们在舞台上站出来,所以除了咱俩之外大多都是应届生。”

  这倒也不差。《吉屋出租》对于他们的意义非同一般,复排版用来做对音乐剧有意义的事情也算不忘初心。郑云龙心想这种事情他又不会拒绝,有什么必要面谈。在他看来纯粹就是某个内蒙人想找人陪着吃火锅,才用这种借口把他喊过来。

  于是他难免起了促狭的心情,故作不经意地提道:“这次可得找个像样点的化妆师,可别让你再把脸搞得像是车祸现场了。不然我可没勇气下嘴亲第二次。”

  实际上依他俩现在的人气,就算阿云嘎到时候脸上美得长出花来,郑云龙也没了引发全场景尖叫的机会。他们两个人一路走来,跌跌碰碰,彼此扶持。可谁能想到从失意走向意气风发的路途会有这么多人跑来给他们披上各式各样的衣服外套。光鲜亮丽之余却是被压的双肩下沉,再也没有肆意奔跑的权力。

  那么多人因为音乐剧歌曲认识了郑云龙和阿云嘎,可却不愿意让他们随心所欲地挑选喜欢的角色。

  阿云嘎撂下筷子,犹豫了一会儿后开口:“这次Angel不是我的角色。对方希望我们两个一起演Collins。”

  他伸出手指:“两场。一场北京一场上海。”

  郑云龙将嘴里的肉吐了出来,看了看自己的油碟,点头道:“今天的肉确实不新鲜。”

  “你放心大龙,对方承诺了Angel的女孩一定能力过关,不会不好搭戏的……”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你的眼光我相信,尤其是衣服。”

  大半夜的吃火锅对肠胃的负担还是有点重,再加上还吃出了肉不新鲜,郑云龙也没了动筷子的念头。他把自己杯里的酒喝干净,眼睛瞟向窗外,发现这场来势汹汹的大雪不知不觉间已经停歇。

  杯子放在桌面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郑云龙突然很想打开手机玩会儿微信。一般情况下他并不热衷于网络上的消遣,可他现在确实需要有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顾好自己就行了——这个剧我估计是没法演。行程排得太满了,再加上本来也有计划,挪不出时间出来。”他扒拉着手机屏幕,盯着一个又一个的微信头像,垂着眼睑道:“好好干,嘎子,这剧挺重要的。”

  最近随着音乐剧的热度被炒高,其他一些艺术形式也受到了广泛关注。郑云龙随手点开一条推送,内容是黄梅戏的经典剧目《梁祝》。

  他也唱过梁山伯。

  “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呀,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从此我不敢看观音。”

  

  隔着朦胧热气,他感觉自己好似看过了十余年来的时间,甚至好笑地想:老了的不是深冬雪夜里迟上的羊肉,只不过是他牙口变糟糕了。

  “那我也不演了。”

  难得有空沉浸到悲秋伤春里的郑云龙听到坐在对面的人松了口气般地说:“其实我的意思呢,也是不想接这部剧的。倒不是说嫌弃阵容不行,就是……有些事情做一次就够了,对不对?”

  碟子里被放了块刚涮好的肉,阿云嘎用下巴指了指,挑眉教训道:“吃饭就吃饭,别玩手机了。这块儿是羊羔肉,嫩着呢,快点趁热吃。我说你这半个月过得什么日子啊,怎么瘦了这么多。您都快脱相了陛下,快吃点进贡的羊肉补补吧。”

  “不然你估计都没力气跟我唱ICU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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